二十二號金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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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正剧向】Hiraeth·温柔乡·8

「家不只是一个地方,而是一段时光。」

——————

      哈利睁开眼睛。

  四周是一大片的白茫,安静无声。他静静地伫立在国王十字车站里头,望着空无一人的站台发愣。

  所以他又回来了。

  哈利几乎快要笑出来了,而他确实那么做了。空洞僵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内,回音一声比一声还要遥远疯狂。冰冷的空气生生扎进肺里,有一种类似于被烫伤的疼痛感,无力感涌泉。

  许久,他打住笑声,喘着气开始等火车进站。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等了多久,又或许什么时间都没有等,等他回过神来时,霍格华兹特快车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带着熟悉的轻快笛鸣,咏唱着家的旋律。

  他又等了一会儿,一个人也没有出现。于是他三两步跳上车子,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推开他第一次踏上这辆火车时伫足的包厢。他的指尖流连在玻璃窗上,近乎着迷。

  哈利转身,眨眨眼,对着里头唯一一位乘客打招呼,“阿莉安娜。”

  那是一双温柔的蓝色眼睛,不同于阿不思·邓不利多,阿莉安娜的眼睛更加朦胧、更加柔和,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她的眸子中,里头流光溢彩,仿佛能够融化世间所有悲伤。

  “哈利。”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空灵。真要哈利说的话,她让他想到露娜,“要不要来片巧克力蛙?它们真的很美味,阿不思哥哥分给我的。”

  哈利的眼睛亮了起来,“邓不利多教授在这里吗?”

  阿莉安娜摇摇头,她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美丽到足以使任何事物黯然失色,“不,不,哥哥已经启程了。”

  “启程?那是什么意思?”

  阿莉安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将巧克力蛙递到他眼前,然后又是一个微笑,好像那生来就是她的固定表情。哈利迟疑了一下,接过道谢,他走到她对面的位子坐下,小口小口地吃着。

  “这辆火车什么时候会出发?”哈利问,他出神地盯着手上深色​​的甜食,思绪飞到了三年级刚开学时莱姆斯分给他的那一片上。

  那时候所有人都还好好地活着,他最担心的事情也只是一个从阿兹卡班冲出来要谋杀他的罪犯而已——那时候他们都还那么年轻、那么鲁莽、那么不顾一切,他们 可以很简单地去冒险,很轻易地犯下错误,他们那时还不用肩负上谁的生命、谁的悲痛。

  那时候的他们其实活得很洒脱。

  “这辆火车不会启程,只要你在上面就不会。”阿莉安娜回答,她的左手把玩着阿不思·邓不利多的巧克力蛙片,目光落在窗外的一点,好似看到了很远 很远的地方,“你的时候还没到,哈利。”

  “这是……什么意思?妳是说我还不能死?”哈利的心猛地沉了下来,他觉得有一种钝痛正在切割着他鈍痛的心脏。

  “对,哈利,你还有必须完成的事情,你的生命还没有来到终点。”

  她的语气毫无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却正是这样的语气激起了哈利的怒火。他不敢相信,他完全不敢相信——他还必须活着? 因为某个该死的、愚蠢的使命? 去他的,他只想好好地拥抱死亡!

  “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该死的去赴死!我是伏地魔的最后一片魂器!这是从一开始就被注定好的,我们两个不能活在世界上——我不能让那个恶魔活下来,为什么我只是想要死掉却那么难?”哈利激动地大喊,“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可以了吧!我现在只想要好好休息,最好是永远的休息——我渴望死亡!”

  “你在说谎,哈利,你想要活下来。”阿莉安娜歪了歪头,似乎很不解他的爆发,“你现在有了第二次机会——改变、挽救一切,你为什么不开心 ?”

  哈利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滔天怒火烧遍了他的每一根血管,“我的人生不是什么打怪升级的闯关游戏,我不是英雄,我不想做英雄——我只想要所有人都活着,又或是所有人都团聚,我想念他们,我必须完成我的工作,所以我得走入死神的怀抱,现在,立刻。”

  “这不是你唯一的选择。”阿莉安娜的表情柔和下来,哈利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这是我唯一的选择。”哈利防备地说,他双手抱胸,把保护自己用的所有尖刺都往外竖起。

  “你能保护他们,你能带来不一样的结局,你能再次战胜黑暗。”阿莉安娜仿佛在唱歌,她轻轻闭起眼睛,语气柔软,但不知道为什么哈利却觉得她很忧伤, “你是被选中的那个人,哈利,你做得到。”

  “我从十一岁起就听够了这句话,他们说我是英雄,说我是救世主——我当够这个见鬼的救世主了!梅林,我愿意放弃我现在所有的一切,换来一个正常的、平凡的人生!然而我现在却连完成我身为'救世之星'的最后一个任务都完成不了,真是好极了!”哈利觉得巧克力蛙的味道变得很苦涩,它们充盈在他的口腔内,麻木整个味蕾。

  他必须勇敢,因为他没有退路,后面就是万丈深渊;他必须独当一面,因为他是被选中的人,肩负着注定的使命;他必须坚强,因为他是救世主,英雄得领导众人走向预言的胜利 ;他必须微笑,因为他是焦点,战后的悲伤迫使人们需要一个善良负责的依靠。

  他是英雄。

  他是救世主。

  他是葛莱芬多。

  他像詹姆·波特。

  他像莉莉·波特。

  他被打上各式各样的标签,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是哈利,只是哈利。

  “我只想回家。”哈利闷闷地说,觉得口干舌燥。对阿莉安娜大吼让他感到很不好意思,她没有做错什么,哈利懊恼地发现自己的脾气还是一样糟糕透顶、不受控制。

  “家。”阿莉安娜重覆,她眯起眼睛,一脸认真地思考,“哪一个家?”

  哈利怔住了,他张开嘴又闭上,重覆了几次,但都没有真正开口。

  家,他到底想回哪一个家呢?

  女贞路四号? 别开玩笑了。

  霍格华兹? 那的确是他的家,但却又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

  那么,格里莫广场十二号? 那里的记忆太多太多,每一处角落都能让他想起某一个瞬间,他能看到小天狼星爽朗地大笑、唐克斯俏皮地改变自己的发型、莱姆斯无奈地坐在桌子的一旁轻笑——太多了,那些沉重的记忆搅着浓重的罪恶感,几乎可以灼伤他的灵魂。

  那么,他所说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哈利发现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回的到底是哪个“家”,他明明连家都没有,他就只是喃喃念着,然后发现自己在不停地掉泪。

  “对不起,我只是……”他胡乱抹着眼睛,却沮丧地发现自己止不住那些泪水,像是坏掉了的水龙头,他的脸庞一片湿润。

  “你觉得很寂寞,很悲伤。”阿莉安娜静静地说,她抬手温柔地抹去他的眼泪,哈利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滚落,“哈利, 你想家吗?”

  哈利微微点了点头,战后他一直觉得空荡荡的左胸口被悲恸填满了,随后是更深层的忧伤。他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铺天盖地的悲伤让他快要窒息了,他这时候才知道这些都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的绝望。

  “可是,阿莉安娜,我没有家。”他轻声说道。

  哈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出来了,而且还是一种很疯狂的格格笑。他被自己的鼻涕和眼泪呛住了,剧烈咳嗽,然后他抬起头,对着阿莉安娜微笑,“妳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哭过。”

  他一直不敢哭、不敢笑、不敢去面对战后的一切失去。 他不敢面对韦斯莱一家,不敢面对乔治,不敢面对罗恩和赫敏。

  这是他的错,所有的死亡——如果他能再更强大、更有能力、甚至更聪明冷静,他们就不会死。他想起塞德里克,想起科林,想起疯眼穆敌,他们牺牲了,因为他所以死去了。而他将永远背负着这份罪孽,直到灵魂消散殆尽。

  哈利想起了战后立起的那些墓碑。 那些名字所代表的,那些会苦恼会兴奋,会笑着说“早安”的,那些曾经存在过的人们,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

  他转头看进阳光里。 那一刹那哈利闻到了仲夏尾巴的花香味,柠檬草、紫薇、木槿。 耳边仿佛响起细碎清脆的铃铛声,熟悉到让人想要哭泣。

  “家不只是一个地方,而是一段时光。”阿莉安娜说,她又拆开了一片巧克力蛙,拿到嘴边啃着。

  哈利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无法抑制的悲伤和苦闷在体内处处作痛,他突然觉得心猛地酸了起来,酸到了极点。

  “妳呢?阿莉安娜。妳也会想家吗?”

  阿莉安娜的侧脸柔和了轮廓,她的眼神变得清明,里头流淌着与那双碧绿相同的眷恋,“是啊,我也想家。”

  哈利沉默,他和她一起把视线投到了窗外,盯着车站里的某一处发愣。

  没有人会来,因为会来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哈利突然意识到阿莉安娜说的并没有错,他确实说谎了,他想要活着。梅林——他居然还想要活着,这样可耻的想法在他脑中引爆,他顿时羞愧到无地自容。

  他想要活着,他想要在扫把上拥抱狂风,他想要踏着泥土与草地,他想要和朋友们一同高歌,他想要见证所有人的爱都走向了永恒。

  当然,他很乐意为了所有人的幸福去死。 自己的生死一直被他看得无所谓,但若是身边的某个谁走向死亡却会让他悲痛欲绝——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是被允许的话,他也有那么一点想要活下去。

  做著名为“未来”的梦让哈利感到很奢侈,他摇摇头,驱赶掉那些念头。

  “哈利,你的旅程还很长。”阿莉安娜说。 哈利闭起眼,他一点都不期待。

  “哦,我知道,我用索命咒击中了自己,然后遇到发疯的斯内普,他居然说我是最年轻的食死徒,还指控我用索命咒攻击西里斯。”哈利挖苦,他虚弱地揉了揉本来就很乱的头发,叹了一口气,“我希望这会是一场梦,而不是什么更疯狂的东西。”

  “更疯狂的东西?”阿莉安娜鼓励。

  哈利翻了个白眼,“平行宇宙,之类之类的,赫敏曾经研究过的课题。”

  “你有一个很聪明的朋友,哈利。”

  哈利咧嘴笑了,“邓不利多教授也这么说过。所以这是真的?那么我会考虑再补给自己一个索命咒,或是其他类似的。”

  阿莉安娜也笑了,那是一种银铃似的干净,它让哈利想起春末雨后的泥土清香,混杂着彩虹色的甜味,“噢,你才不会,你会选择去保护他们。你很善良,就跟阿不思哥哥一样,你们总是会选择伤害自己的那一个选项。”

  “真是个好消息。”哈利干巴巴地说,他的话让她笑得更厉害了,他能看到她肩膀颤抖的弧度,像蝴蝶煽动翅膀。

  “不,我是说真的,我并没有准备好要面对这一切。”哈利说,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拉了拉袍子,语气焦虑,“我太糟糕了,固执、鲁莽、意气用事, 我会让他们失望的,况且,我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最年轻食死徒'已经死了,这感觉就像我杀了他一样。”

  “傻瓜,你在说什么呢,你当然是他们的儿子了。哈利·波特永远都是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的儿子,不管在哪个时空,哪个世界。”阿莉安娜伸 出手拍了拍哈利的头,仿佛他是一个失落的、需要安慰的小孩子。

  哈利摇摇头,“不,这不一样……”他顿了一下,然后扮了个鬼脸,“哈利·波特真的是麻烦制造机,是吧?”

  阿莉安娜朝她对面的男孩看去,她能看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她知道他正在崩溃边缘,方才的爆发只是一个暂时的缓和剂,哈利·波特依旧在压抑他自己的情绪。他这么做太久了,久到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出来,他总是把最负面的情感往肚子里吞,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露出微笑,面对整个世界。

  他才十七岁呀,阿莉安娜想,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不太清楚,但绝对不是哈利·波特这个样子的,压抑的、沉重的、悲伤的、自责的,她知道他在自我厌恶,她不喜欢他明明到了极限还故作开朗地开玩笑的 样子。阿莉安娜的情感一向都很直接,她快乐就大笑,悲伤就哭泣,寂寞就去找她的哥哥们——她觉得哈利·波特笑得太辛苦了,她不想要他那么痛苦。

  “不要笑了,哈利,你笑得很难看。”阿莉安娜认真地说,哈利僵住了,他露出一种像是被噎到的表情。

  哈利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最后只是沮丧地拉了拉自己的头发,接着把视线投向远方。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坐着,空气中安静地只剩下她咀嚼的声音,阳光洒落的温度正好,所有的静谧在一瞬间满盈,时间仿若就这样静止了,世间所有悲伤都远离。

  “车要开了。”

  是她先开的口,声音很平稳,既不冰冷,也不灼热,依旧是那样单纯的就事论事。

  “哈利,你得下车了。”

  “那妳呢?妳要去哪里?”哈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他的眸子充满伤痛,但依然是温柔的、坚定的,那样的柔软如融雪,阿莉安娜衷心觉得非常美丽。

  “一直走下去。”她说,“我会一直走下去。”

  “我可不可以,我是说,见见我的父母或是小天狼星?”哈利满怀希望地问,那一刻他的眼睛是明亮的,像烛光。

  阿莉安娜摇了摇头,“我很抱歉,哈利,但你现在是无法与他们相会的。”

  他的脑袋垂了下来。

  “你能在那个世界找到他们,哈利。那些熟悉的人们、相似于你的人们、满腔悲伤与愤怒的人们、等待救赎的人们、来自远方的人们。”

  “但,为什么必须是我?”哈利觉得喉咙很紧,他怀疑自己又要哭了,“我只会搞砸一切,这全部都是我的错。”

  “你总是这样吗?悲观、愤怒、对自己感到失望。”

  “因为这就是我的人生!”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妳知道吗?十七年前,伏地魔消失的那一天,全世界都在欢呼庆祝。我看过一些巫师儿童绘本,他们甚至还画出我,身为婴儿的我,飞出窗户跟着全世界一起庆祝,就像个救世主似地在天上灿烂地笑着。看在梅林的份上,我失去了父母!那天晚上我失去了全部 的东西!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巫师界的小英雄从此后要住在碗厨里、被他的表哥追打、被他的亲戚唾弃批评?

  “然后现在也是,最后一战后他们希望我能带给悲痛的巫师界安定,他们要求我到各个地方演讲、拜访那些战争中牺牲了家人的人们。他们难道看不出来我办不到吗? 他们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希望——多希望自己可以跟着那些人一起死掉吗?他们凭什么要我去面对那些存活下来的人们,像什么仪式一样,表达巫师界对他们的感谢?我 无法面对!我无法面对这一切——我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大叫、大哭,就像个正常人一样,而不是什么该死的英雄!”

  哈利的眼眶红红的,他停下来剧烈喘息,然后轻声道,“阿莉安娜,我有时候只想要哭。”

  “哈利。”阿莉安娜凝望着他叹息,那声叹息温柔极了,“你对自己真的很残忍。”

  “这个世界需要奇迹。”她的手覆盖上他握成拳状的手,“而你就是奇迹。”

  “我就是奇迹。”哈利重覆。 阿莉安娜觉得他看起来好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完全碎掉,但她也知道他不会的,因为她明白,她明白他们总能把自己拼凑回去。

  这时候,仿佛什么都远去了。 哈利·波特就只是哈利·波特,不是传奇的男孩,不是伟大的救世主,不是魂器,他就只是一个破碎的、疲惫的、渴望家的孩子。

  火车的笛鸣响起。

  哈利知道时间到了。

  他站了起来。

  “再见,哈利,祝你好运。”阿莉安娜抬头对他微笑,她眸底的蓝色如同海底温柔荡漾的日光,“你是我所看过最勇敢的人。”

  他笑了,嘴角向上弯起,“那是因为妳不认识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拉开车门跨了出去。那个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开怀大笑的西里斯和温和地递给他一大片巧克力的莱姆斯,他还看到罗恩和赫敏,他们对着他笑得好开心,双颊红彤彤的, 眼神闪亮,他也看到了韦斯莱双子,他们笑嘻嘻地对他挥手,然后互相扮鬼脸。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邓不利多教授和斯内普教授,那个老人朝他仁慈地笑着,里头流淌骄傲和欣慰,斯内普教授瞪了他一眼,轻哼,然后很慢很慢地,他给了他一个很扭曲的笑容。

  哈利发现自己热泪盈眶。

  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阿莉安娜一眼,然后坚定地、不再回头地走出车站。

  火车的笛鸣在哈利消失的瞬间停歇了,阿莉安娜吐了一口气。她把巧克力蛙的包装纸收拾好,然后将自己倚在窗边,盯着远处发愣。

  车厢的门再次被拉开,她转头,对着新的旅者露出微笑:“妳好,赫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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