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號金探子

這裡是二二,拉文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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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米瑞斗的推

【HP正劇向】Hiraeth·爱的悲伤·1

「当一切结束时,我会给你一个家。」

——————

  欢呼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把霍格华兹的屋顶掀翻。伏地魔死了,黑暗时代结束,大难不死的男孩战胜了邪恶,为他们带来了光明。

  迎来胜利的喜悦混着悲伤刻划在众人脸上,他们尖叫着、哭着、笑着、相互拥抱,一声声呼喊中是别离后的悲恸、艰苦后的希冀,以及和平到来的欣喜。他们彼此呼唤著名字,呼唤着那些还活着的伙伴的名字,然后热泪盈眶。

  “哈利!”赫敏·格兰杰撞到哈利·波特的怀里,双手收拢,力道紧得不容置疑。她在哭,眼泪滑过她唇边灿烂的笑容,浸湿年轻英雄的肩膀。她轻轻颤抖着,仿佛害怕他会原地消失,“你做到了!你做到了!你杀了他!”

  哈利绽放一个虚弱的浅笑,他回抱她,闭上眼睛,“是啊,我干掉了他,一切都没事了……没事了……”

  “好样的!兄弟!”罗恩·韦斯莱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眼眶红了,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梅林——你刚刚居然就那么对他说话,纳威也杀了那条蛇——哦,你们真是太帅了!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安全了,一切都结束了,和平来了!”

  是啊,和平来了。哈利看着被繁星点缀的霍格华兹天花板,悠悠叹息。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他的战斗结束了,悲伤结束了,死亡结束了。

  他人生的前十七年都由预言谱写而成,他是预言之子,是救世主,是魔法界的希望。他踩着前人的经验前行,踩着长者的尸体成长,踩着众人的信仰存在。而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可以开始过自己的人生,然而同时他也知道,他再也不可能那么简简单单地活着了。

  千百条人命被他扛在肩上,压得他无法喘息。太多了,为了今天的这场胜利他们失去太多了。哈利甚至不知道这是否值得,要是邓不利多还活着的话,他会让事态走到如此糟糕的地步吗?他会不会在魂器上做得比他好更多,在死伤还未扩大之前就结束战争?

  众人的欢呼声近在耳畔,好几双手朝他伸来,他们都想触摸到这个魔法界的英雄、名符其实的救世主。

  哈利突然觉得好恶心,一阵晕眩感朝他袭来,和罪恶感相互撞击,他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股内疚之中了。他觉得他是有罪的、破碎的,他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他想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大哭或大叫。

  他不敢看韦斯莱一家人,他知道他们正围在弗雷德的尸体旁哭泣。这很奇怪,他们仿佛是在两个世界,他在这边,被簇拥、被加冕为王,而他们在另一边,悲伤、失落、为死去的家人送行。

  他不敢去看莱姆斯和唐克斯,他知道他们死了,双手甚至也没来得及握上。他们本来不用参战的,他们的儿子才那么小,而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处理不好的教父。

  哈利踉踉跄跄地推开人群往外走去,他勉强对那些疑惑的人们笑了笑,解释说自己需要休息。他们体恤地笑了,温暖与祝福像雨点般朝他落下,他们将他围着送进葛莱芬多塔。

  “你的确是需要好好休息,哈利。”赫敏温和地说,哈利总觉得她像是什么都明白了,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好好睡一觉,哈利,我和罗恩会处理好剩下的东西的。”

  他点了点头,不发一语地走进寝室。葛莱芬多的红色争先恐后地映入眼帘,他却突然觉得好刺眼。太明亮了,这样的生意盎然的红色让他想起好多东西,莉莉的头发、伏地魔的眼睛、鲜血、生命及死亡。

  壁炉旁是一年四季从不熄灭的火焰,它们霹雳啪啦地燃烧着,哈利觉得自己闻到了羊皮纸和阳光的味道,然后他发现自己想要哭泣。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又似乎什么都变了。他觉得自己上次坐在这里和罗恩埋头赶作业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他们笑着相互打趣,然后在赫敏的怒火中不得不认真面对羽毛笔下的报告。然而他现在又回到了这里,带着满身的伤和疲惫,望着曾经欢闹过的地方,突然觉得是那样刻骨的寂寞与悲伤。

  哈利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变回那个单纯又天真的他了,永远不可能了。哈利厌恶自己的成长,同时却又骄傲着。他厌恶自己每每得靠着他人的死亡才能真正明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他骄傲于自己终是派上了用场,终是完成了他的使命。

  他贯彻了他活着的目的。

  哈利慢吞吞地走进寝室,来到他的四柱床前瞪着它看。它被收拾得很崭新,能看出一直被不间断地整理着,床单是最新的,毫无皱折,哈利觉得它若被自己此时满是鲜血和泥土的身体躺着的话简直是种玷污。

  于是他又跌跌撞撞地把自己拖到浴室,胡乱冲洗。温热的洗澡水对着他当头洒下,那样的热度几乎刺痛他的肌肤。他搓洗着自己,然后愈搓愈大力,好似在清洗什么不洁的东西,搓到近乎要破皮。流向排水孔的水被染红了,像融化了的夕阳。

  哈利把自己搓到全身发红才停下,然后他蜷缩到床上,背抵着墙,只占据四分之一的床,标准缺乏安全感的睡姿。他以前总是喜欢面朝上的正躺,但他知道那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正如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再好好入眠。

  他梦到了好多人,死去的人。他们将他围在中间,指着他谩骂。

      “你凭什么活下来?我们凭什么去死?”他们叫嚣着,然后把他推进坟墓,在他的尖叫中将土铲进他的嘴里。

  哈利看到了邓不利多、莱姆斯、唐克斯、弗雷德、疯眼汉、科林、塞德里克、西里斯……还有好多好多人,陌生的人,熟悉的人,他们都用一种憎恨的、失望的目光盯着他,哈利想吐,但腐烂了的泥土赌住了他的气管,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莱姆斯和唐克斯的声音很低,他们愤怒地看着他,好像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哈利,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我们得死掉?泰迪还那么小,他还是个孩子!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和你的童年一样悲惨,你凭什么让他连父母都没有!”

  哈利摇摇头,他急着想道歉,但他却无法说话。他乞求地看着他们,希望他们能明白——明白他有多抱歉,但他们只是冷漠地望着他,然后举起铲子,将他掩埋。

  “都是你的错!”

  “这都是你的错!”

  哈利被自己的尖叫声惊醒,他躺在床上喘气,全身冷汗涔涔。他小口小口挣扎地呼吸着,然后开始低低的笑,笑得他胸口发疼。

  他的视野模糊了,他觉得自己很可笑。是的,他逃避了,他逃避了人群,逃避了那些他不敢面对的所有,但它们依旧以另一种方式来到了他的梦里,与他相会,并比任何时候都要残忍真实。

  疲惫、疲惫,还是疲惫。

  哈利躺在床上,全身颤抖。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入睡了,梦境太过真实,视线太过强烈,他只想要逃跑,逃得远远的,逃离这个世界。

  他嘲笑自己的胆怯。看啊,那个打败了黑魔王的奇迹男孩,现在居然连面对自己昔日的战友们也做不到,他就像个狼狈的潜逃犯,躲在无人的寝室舔舐自己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瞪着墙壁好一时间,可能是一个小时,或是两个小时,他没去算。最后,他将自己从床上拉了起来,走进浴室洗脸。

  哈利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了,他甚至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这会儿他从镜中看到一个疲惫又满是防备的陌生人从里头往外瞪着他。

  他的眼睛是暗沉的碧绿色,深得不见底,悲伤与无以名状的情感在里头相互碰撞,镌刻清晰。他眼睛下方是青黑的眼圈,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拳。嘴角强拉的微笑被抚平了,垮垮地塌在唇边,面色惨白;眉间夹杂的忧郁被挤开,无力地挂在面上,粗得像两条装饰用的毛毛虫。

  以及他的神情,哈利忘不了。

  那是警戒的、充满怀疑的,真要说的话,哈利想起了疯眼穆敌。镜中的男孩紧绷着表情,好像他怕在下一秒就会遭到什么攻击,他看起来恼怒、疑惑又有点疯狂,但更多的依然是疲倦。

  那是战争的产物,哈利会这么评断他。他觉得他看起来很陌生,但又觉得是如此熟悉,因为他像他。这是哈利第一次仔细端详战争在他身上遗留下来的东西,不管是毫无波澜的弧度也好,亦或是满盈忧愁的绿色眸子也罢,那都像他,而不是他强装出来的模样。

  突然,“碰”的一声,克利切出现在床的侧面。它转头寻找了一会儿,然后才发现哈利的位置。

  “哈利小主人,克利切来看看您需要什么东西,您的朋友说您可能会需要进食!”他沙哑着嗓音说道,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哈利注意到他的腿上缠着绷带,似乎曾经受过重伤。

  “克利切……你的腿还好吗?”哈利开口,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并没有比克利切清脆到哪里去,所以他清了清喉咙。

  “哈利小主人还是那么善良……无私……他不仅杀了黑魔王,为雷古勒斯少爷报仇,现在还愿意关心又老又丑陋的克利切……”家庭小精灵的声音哽咽了,他大大的眼睛猛然抬起,里头是一片水雾,“哦,是的,克利切在战斗中受伤了,那些都是坏巫师……坏巫师,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因为哈利小主人赢了!雷古勒斯少爷赢了!”

  哈利扭曲着唇办,挤出一个笑容。 「赢」、「获胜」这几个字听在他耳中毫无喜悦可言,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正在等待审判。

  “谢谢,克利切。不过我想我不需要吃东西,很抱歉麻烦你多跑一趟了。”

  他目送走了再次激动得无以复加的克利切离开,他的热泪盈眶让哈利觉得非常不自在。哈利瞪着他消失的地方一会儿,然后把隐形斗篷往自己身上披,离开葛莱芬多塔。

  他穿过嬉笑着的人群,绕过那些洋溢着快乐与平静的学生们,静静地往禁林走去。他的目光直视前方,并且给了自己一个塞耳咒,他害怕听到那些将他赞扬为英雄的言论,因为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一定是睡了很久,因为天空已经是橙亮的金蜜色了。哈利可以看到远处划开天空的一道彩虹,它横跨了整个天际,分外美丽。

  他脚步虚浮地走进林子,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抵着他的后颈。他上一次来到这里不过是几个小时前,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他现在没有满腔的决心及赴死的觉悟,只有难过与伤痛。西里斯说的对,死亡并不值得畏惧,真正值得去恐惧的是遗留下来的、要人发了疯的思念与愧疚,这是活下来的人们所必须承担的。

  西里斯,莱姆斯。哈利直到现在才允许自己开始想念他们。

  他记得西里斯曾经对他承诺过,当一切都结束了,他会给他一个家,而他确实把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写进了遗嘱之中,但哈利要的不是这个。没有西里斯的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更深更深的悲恸而已,它无时无刻提醒着哈利,是他,是他的鲁莽和愚蠢害死了他的教父。

  然后是莱姆斯。他是劫道者之中的最后一个人,想当初哈利听到他结婚的消息时简直高兴坏了,他一直认为莱姆斯值得这些,热闹与幸福,精彩、爱和家。他还记得当莱姆斯问他愿不愿意成为泰迪的教父时自己的激动与欣喜,它们现在仿若被蒙上一层浅浅的灰,在时光的洪流里安静地泛黄。

  死了,走了,哈利原本认为至少莱姆斯会一直陪着他,作为导师,作为家人。但他死了,跟西里斯一样,在准备拥抱幸福的开始就离开了世界。

  哈利发现自己停在一颗树前面,他知道就是这里了。他蹲下来对着地面摸索了一会儿,然后五指收拢,将复活石握在手中。

  他没有翻转。

  哈利咧嘴笑了,他觉得这是他仅剩的所有勇气。他将那颗石头放进口袋,他能感觉到它沉甸甸的冰凉,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一年级时的魔法石。

  哦,是的,他不会去使用它的。重生石所唤回的不是真正的死者,它只是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将他们的灵魂禁锢在现世,不得安宁。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复活,对有些人来说,死亡才是他们渴望的终点,若是贸然将他们唤回,那就太自私了。

  哈利定定地站在禁林中,面对着老树发愣。他能听见微风轻抚过枝桠的温柔,能听见树叶轻轻颤动的灵巧,能听见更深处某种生物不轻不重的呼噜,能听见远处城堡传来的歌声与祈祷。他一瞬间产生了想要永远活在隐形斗篷下的疯狂想法,然后他对自己的念头感到好笑。

  他又站了一会儿,然后缓慢地、不情愿地开始朝城堡的方向移动步伐。他迟早得面对的,他不可能一直这么逃避下去。

  当他来到那扇橡木门前时是迟疑的,但他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抬手敲了敲。他听到里头传来什么东西翻倒的哐啷声,然后是吸气。

  “呃……麦格教授?是我,哈利。”他小声开口。

  “当然了,当然了,请进,波特。”

  哈利拉下隐形斗篷,推开门走了进去。麦格教授还是坐在她的老位子,她此时正握着一支羽毛笔,似乎正在写着什么文件。她看着他,仿佛可以永远这么看着,然后抿紧了唇。

  麦格教授的视线让哈利感到相当不自在,他扭了扭身子,垂下头,“教授,我只是想说,斯内普教授……”

  “哦,是的,我们将他的遗体抬回来了。我们都听到了你那时说的那一番话,不过关于他的罪名和行动仍然需要证实,到时候可能还会需要你的证词,波特。”

  哈利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在听到“遗体”两个字时下意识地缩了缩,闭上眼。可是这没有用,只要视野一陷入黑暗,他就会看到那双与他对视的、承载了太多情感的黑眸,耳边盘旋回绕着那句“Look at me……”。这或许是斯内普给他的惩罚,哈利忿忿地想,斯内普连到最后一刻都对他如此残忍,他知道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忘记了,甚至不可能会释怀——只要哈利还活着的一天,他就无法放下那些愧疚、悲伤与后悔。

  “……好的,谢谢您。”哈利很勉强地说。

  麦格教授端详着他,她的手神经质地不停拨弄着羽毛笔,哈利觉得她比往常看起来都要紧张。这很奇怪,因为麦格教授永远都是最严肃、最能保持冷静的一个,哈利不希望她因为他杀了伏地魔就对他有隔阂,或是更夸张,跟其他人一样把他奉为英雄。她是他的学院长,永远如此,他不希望这层关系被改变。

  “波特,你还好吗?我听韦斯莱先生和格兰杰小姐说你睡了一觉,但你看起来似乎……”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接了下去,“你看起来似乎完全没睡。”

  “我很好。”哈利口干舌燥,他将视线投向地板,假装自己对上面的纹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有睡,真的。”,他又重覆了一次:“我很好。”

  这是个很容易得出最佳解的问题,哈利知道他说出什么答案最能使她放心。说真的,他除了“我很好”之外还有其他选项吗?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如此,人们询问,他回答“我很好,我没事”,尽管他根本不是真的没事。但谁会在意呢?只要救世之星还能行走,还能说话,众人不会介意他的状态到底是如何的,他们只想要他的带领,他的辉煌,他赠与的平静。

  罗恩和赫敏会在意,韦斯莱一家人也会。他的教父会在意,莱姆斯和海格也会。哈利在心中鼓励自己,看,一切并没有那么糟糕,尽管他现在并不能依靠他们。他说不出口。

  “……好吧。”麦格教授又盯着他一会儿,然后开口,“你知道的,波特。接下来会有很多葬礼和聚会,他们会希望你到场的,也许说几句话,表达你的心情和决心……”

  哈利不想再听了,他当机立断地抽出隐形斗篷罩住自己,假装没看到麦格教授目瞪口呆的表情,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他知道这很没礼貌,但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大吼大叫,像五年级时对待邓不利多教授那样,又或许是大哭大闹,后者的画面他不太敢想像。

  表达他的心情和决心?哈利低低地笑了。

  也许他们期待着一个满是正义与希望的救世主,能在葬礼和各种仪式上谈吐出正面积极的长篇大论,鼓励他们、安慰他们、告诉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事实正巧相反,他们寄予厚望的男孩只是个逃避责任的、被噩梦纠缠的疲惫巫师,要是让他来演讲,现场一定会相当精彩。

  为什么他们会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个职务?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他还能面对那些牺牲者的葬礼?他甚至连直视他们的墓碑都做不到!

  哈利觉得自己是一个间接的加害者,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存在、他的决定、他的能力不足而直面死亡。

  他办不到,他办不到啊。

  哈利曾经幻想过和平到来的场景,那时候他总觉得那个世界会是伊甸园,一切都会很美好。当时的他躺在帐蓬里做着不切实际的荒唐美梦,然后告诫自己不要再幻想,该和赫敏换班看守了。

  然而现在——真正意义上的和平来了,哈利却没想到他会那么空虚、那么寂寞,因为他原先设想会出现在快乐结局里的人们都已经死了,于是结局缺了好几个角,失去了圆满的可能。

  要是让斯内普知道战后的哈利·波特变得如此颓丧的话,他会说什么呢?一定会被狠狠讽刺的吧,哈利想。

  “真没想到啊,鼎鼎大名的,打败了黑魔王的哈利·波特,居然连面对几个小葬礼都做不到吗?我真怀疑你那时候面对黑魔王的勇气是不是已经被你那巨怪般愚蠢的脑袋给吃了,还是你把它给搞丢了?——出于你堪比芨芨草的可怜智商”——会被这么叨念的吧。

  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位于葛莱芬多的寝室,似乎只有这里才能让他感到一丝丝的安全。

  他重新在床上蜷缩起来,但是不敢闭上眼睛。他不敢睡,现在的他还无法面对梦里的那些人们。

  然后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击中他,像是被四五个酷刑咒打在身上。他赫然睁大眸子,绿色的眼瞳因剧痛而失焦,他听见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满溢痛苦,它在他耳边疯狂回响,刺痛他的耳膜。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尖叫声。

  哈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它”就在那里,他感觉到了,这种可怕的、身体里有着另一片灵魂的感觉从来没有那么深刻清晰过。呕吐感上涌,他跑向厕所低头对着洗手台就是一阵干呕,然后他开始尖叫。

  无声的、被刻意压抑的尖叫炸响他的大脑。那是魂片,哈利感觉出来了,是伏地魔的魂片。他能感觉到一小块不属于自己的残缺附着在身上,那种感觉非常奇怪,但它确实在那里,他能确定。它的形状很不完整,而且很小,但它依然是魂片,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依然是魂器。

  他依然是那个邪恶的鬼东西。

  又是一阵呕吐感,他又吐了,然而也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再剩下的只有胆汁。他只是不停地尖叫、尖叫,仿佛这么做就能脱离魂器的身份,一切都能够变好。

  哈利不确定自己尖叫了多久,但他在下一次呕吐出来的东西中看见了腥红色的血——他的喉咙一定是吼得受伤了。那样鲜艳的红使他反胃,然后他发现自己哭了,泪水浸湿了整张脸,狼狈地在他的长袍上晕出一滴滴水渍。

  他没有完成他的使命,他是魂器,而只要他活着,伏地魔就有复活的可能。

  他必须死。

  情感和生理上已经糟糕成一团,但哈利发觉自己的思考却异常冷静,冷静到使他害怕。他在几秒内就得出了结论,最佳解,他一直是知道答案的。葛莱芬多加十分,他翘起嘴角,惊恐又愧疚地发现自己对即将赴死的想法有着小小的期待,它们和他对自己的厌恶混杂着,催促着他步向死亡。

  ——他应该害怕,他应该悲伤,他应该满腔怒火与困惑,而他确实也是如此。期待、无奈、恐惧和忿忿交融混杂,徘徊在他的左胸口,带着仿佛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强烈情感和绝望将他吞噬。太突然了,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上一秒他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解决了,和平正式降临,而下一秒他就被告知他是最后一个巨大的危险,邓不利多的计画不知道为什么出了差错,失败了。

  他不怪那个老人,真的。他为战争做的已经够多了,或者说太多了。阿不思·邓不利多会是哈利·波特永远的导师、朋友和最尊敬的人,哪怕如果现在有人询问哈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彻头彻尾的邓不利多的人。”,这不是那位长者的错,魂器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先例,它是完全未知的——邓不利多已经选择了对哈利最好的一条路,现在的处境哈利无法将它归咎于他。

  那是最重要的——他必须死。哈利对魂器的了解到底还是太少了,他不知道伏地魔需要花多久的时间复活,方式又是什么。他会占领他的存在吗?对他的脑子动手脚,让他们同化,利用他的身体……哈利不敢再往下想,他颤抖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厌恶自己的呼吸,他总觉得自己就像在帮伏地魔呼吸。这个想法像闪电一般击中他,狠狠地,他几乎要窒息。

  他得死,他必须死,愈快愈好。

  只要他还活在世上的一秒,危险和黑暗就依然蛰伏着。

  哈利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静静地从洗手台旁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指关节因为抓紧台边的关系而完全泛白了——那是很不正常的、过于用力后的惨白,哈利能看见血管在上头的流动,里头沉浮着暗红色的血。

  大脑快速地运转,迅速将计画铺陈排列,哈利再一次惊愕于自己的冷静,然后他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冷静,他就只是麻木而已——镜中人那双翠绿色的眸子是死的,毫无光彩,看起来像两个黑洞。

  真是充满戏剧性,哈利无声嘲讽。这绝对是他所度过最精彩的两天,他的人生在这四十八小时内转变了三次,一次他带着必死的决心走进禁林,充盈着决绝和坚定;第二次他被疲惫与哀伤占领,但一切终归于和平;而第三次,也就是现在,他将要再次面对不容置疑的死亡,而这次他将永别于世界。

  他会想念罗恩和赫敏的,对于他们,他很抱歉。

  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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